夜深了,籠罩在蒙蒙夜色中的礦山,讓人感受到了幾分涼意。家屬區(qū)樓下蛐蛐在草叢里此起彼伏的叫著。生產(chǎn)區(qū)里礦車哐當(dāng)、哐當(dāng)?shù)刈矒糁F軌,礦燈照射出幾條晃來晃去的身影,井口運輸線上依舊如白天一樣忙碌。
晚上凌晨2點左右,是人們睡意正濃的時刻。在礦區(qū)掘進大樓二樓樓梯間對面的房內(nèi),久等的妻子坐立不安。以前這個時候,丈夫早就下班了。再說,今天是丈夫的生日,說好了8點準(zhǔn)時回家的??山裉觳粌H一直沒回家,也沒有給家打電話,她已經(jīng)給丈夫打了18個電話,一直沒人接。
房間客廳里飯桌正中,破天荒的放著一瓶白酒,還擺放著生日蛋糕,蛋糕周圍的飯菜已經(jīng)加熱了好幾遍,由于反復(fù)加熱的次數(shù)多了,原本綠油油的芹菜都變了顏色,黃懨懨的。
月亮升起來了,銀白的光輝從掘進大樓前老楊樹的葉間透進房間里來,斑駁零碎的影子落在房間家具上,微風(fēng)一吹,影子越發(fā)細(xì)碎,晃得妻子心里亂亂的,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氣,月色迷朦了雙眼。
會不會出什么事呢?突然之間想起以前傷員出井時的場面,妻子的心里不禁打了一個哆嗦,趕緊埋怨自己亂想。會不會是出井忙別的事去了?這深更半夜的能有什么事,再說以前丈夫有什么事都要提前給自己說的,妻子越發(fā)不安了。
站在窗口,向宿舍樓下的小路上望去,幾盞路燈孤獨的亮著,在濃濃的夜色中照著巴掌大地方,那是掘進樓里礦工們回家的必經(jīng)之路。對面的采煤樓上,也有幾盞燈亮著,也許是和自己一樣,在等待下班的男人吧??戳艘粫?,路上始終沒看見老公寬闊的背影,妻子不禁嘆了口氣。
不知過了好久,“叮鈴、叮鈴……”桌上的電話響得特別急,里里外外的叫聲都停止了,星星也不往前移動,眨巴著眼睛直往屋里瞧。妻子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桌前抓起電話,按捺住砰砰心跳,按下接聽鍵。
“你咋不接電話,我打了十幾個電話你就是不接,急死我了!”確認(rèn)電話里是丈夫的聲音后,妻子埋怨的話語脫口而出。
“老婆,您別急。我剛升井,現(xiàn)在洗了澡正在換衣服,井下工作忙,我加了會兒班。怕您擔(dān)心,就用手機給您先打個電話。”電話里是丈夫熟悉的聲音。
聽到這里,妻子的眼淚奪眶而出。
丈夫清晰地聽到電話里傳來妻子的抽泣聲。“咋會不著急?今天您過生日,說好了8點回家的,晚上,我每隔幾分鐘就給你打一次電話,越打不通我越擔(dān)心……”妻子擔(dān)心的話語讓丈夫不知道說啥好。
丈夫沉默了片刻,說:“老婆,對不起,讓您擔(dān)心了。我看到你打來18個電話。今天趕巧井下有一項要緊的工作必須干完,我就加了會兒班。”
丈夫說的重要工作是驗收棚子的質(zhì)量。他在現(xiàn)場驗收棚子時發(fā)現(xiàn),一架棚子的質(zhì)量不合格,影響巷道支護。他先用電話通知了區(qū)隊值班干部,并和班組工友們商量處理方法。他們一致認(rèn)為必須重新架棚,及時消除隱患。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接近下班時間,他們決定加班干活。他們把棚子重新架好已是凌晨1點20分。他們又對重架的棚子進行了驗收,確認(rèn)棚子合格后才放心離開。
這時,妻子又對丈夫說:“孩子們放假回來了,我打電話只是想提醒你,別忘了早點回家過生日。”丈夫急忙說:“知道了,我一會兒就回家。”掛了電話,丈夫立即往家里趕。從澡堂到家里短短300米的路,丈夫覺得自己是飛奔回來的。
樓下的小道上終于出現(xiàn)了丈夫的身影,寬闊的背影被路燈光拉了好長,妻子覺得丈夫的步子比往日急了許多,她趕緊把鍋里熱了好幾遍的菜端出來,又給兩個杯子里滿滿的倒了酒。
生日的蠟燭點起來了,映紅了兩張笑臉。
“等等,老公,您還是許個愿吧。”妻子叫住猴急要吹蠟燭的丈夫。丈夫聽了,呵呵笑了,朝對面房間看了看,那是兩個孩子的房間,這么晚了孩子們肯定睡了,又看看妻子,丈夫低頭想了一會兒,然后抬起頭,揚了揚腦袋。
呼、呼,兩個人幾乎同時張開嘴,蠟燭歡快的跳了幾跳,悄悄地熄滅了。
“今天生日,你就不知道提前給區(qū)隊值班隊長說一聲,早點回來。”給丈夫切蛋糕的時候,妻子輕輕說道。
“老婆,這個咋好說呢,今天,兄弟們都很累,我這個班長怎么好意思早點走。”丈夫認(rèn)真的說
“兩個孩子還等了好久呢,都說要給爸爸唱支生日歌呢。可是等到10點你都沒有回來,夜深了,實在等不住了,我就叫他們睡了,孩子們明天還要早起上學(xué)呢。”妻子接著對丈夫說,“咱們小女兒還批評你了呢,說,爸爸真不乖,經(jīng)常很晚才回家,老是讓媽媽和我們等。”妻子一邊給丈夫夾菜,一邊看著狼吞虎咽的丈夫說道。
“老婆,您也知道,咱們隊這段時間掘進面條件不是很好,作業(yè)時間比以前長多了,為了安全,咱也不能趕時間和進度。”聽到這里,丈夫放下筷子,仰起頭,臉上有些內(nèi)疚的表情。
“我知道,前幾天區(qū)隊組織我們家屬開會,隊長專門講這個事了。這些我們家屬也都能理解。自從你到了煤礦井下上班,我每天都是時時心連著井下。你知道嗎,老公,晚上只要你不回家,我就不會關(guān)燈,讓你老遠(yuǎn)就看見家里的燈光,知道我在家里等你平安回來。每次在窗下看到你回家的時候,那是我最高興的時候。只要你每天安安全全的,我等再久都沒什么。”看著丈夫,妻子微笑著說。
“謝謝老婆。”丈夫輕輕地說。妻子看到,這時丈夫眼里分明有幾點淚花在閃。丈夫趕緊埋下頭,使勁扒拉了幾口飯。
“老公,您剛才許了什么愿呢?看您認(rèn)真的樣子,我都忍不住笑。”收拾了碗筷,臨睡覺前,妻子纏住丈夫問道。
“就四個字,你猜猜看。”丈夫故意賣了個關(guān)子。
“我猜不到嘛,就是要你說。”妻子不依,非要丈夫亮出謎底。
“‘安全!健康!’四個字。我在心里祝愿父母安全、健康;祝愿老婆安全、健康,祝愿孩子安全、健康;也祝愿我自己安全、健康。”丈夫說道。
“謝謝老公,老公您真好。”妻子感動的說,兩個人緊緊地?fù)肀г谝黄稹?
夜深了,玉盤似的圓月慢吞吞地爬上來,越升越高,掘進樓里傳來丈夫勻稱的鼾聲,窗臺上的蛐蛐兒、樓角下的蟈蟈不唱歌了,連礦區(qū)綠地的蛙鳴也低了下來,礦山的夜色,愈加柔和如蜜…… (楊濤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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