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淮北是青山煤礦采煤六區(qū)一名工人。
五年前的一天早班,杜淮北從井下上來洗好澡時,已是下午兩點多了。
杜淮北騎著自行車往家趕,剛到礦門口,迎面看見工友良子騎著摩托車急馳而來。兩人相視一笑,便擦肩而過。
到家后剛端起飯,聽見樓下有人喊我。原來是工友良子,他一臉的著急樣,杜淮北不知良子出了啥事。
進屋后,良子說他上個月曠了幾天工,區(qū)里讓他交三百塊錢押金。如果上班正常,一個月后押金如數(shù)退回,不交押金就不讓他上班。良子說他現(xiàn)在只有一百塊錢,還差兩百塊錢,剛才他到工人村借錢,找了好幾個工友,都說沒有,他又騎著摩托車到礦里單身宿舍去借,也沒借到。剛才在礦門口碰見杜淮北,所以想向淮北借兩百塊錢。
杜淮北知道良子在工友們眼里是一個不誠實的人,愛占小便宜,說話不算數(shù),所以工友們對他有點那個。這一點杜淮北能看得出來,不然,不會沒有人連兩百塊錢也不借給良子。
其實,良子這個人并非一點優(yōu)點都沒有,他在井下干活從來不裝孬。杜淮北以前在良子他們班打支援時,經(jīng)常跟良子一個組干活,良子常對杜淮北說,干煤礦不能蠻干,更不要違章干,不然早晚得吃大虧。正因為這樣,杜淮北對良子的印象一直不錯,人無完人嘛。
所以,良子這次登門借錢,杜淮北慷慨解囊??紤]到良子交過三百塊錢后還需生活費,杜淮北便借給他五百塊錢。
見杜淮北這樣,良子很激動,他說過兩天就還錢,如果不相信,他就把摩托車鑰匙留下來,說啥時候還錢啥時候再給他摩托車鑰匙。
杜淮北一笑:誰還能沒有個為難遭災之事。
然而,兩天過后,良子沒有還錢,一周后,仍然不見良子的身影,一個月后,良子還是沒露面。
杜淮北的妻子有點沉不住氣了,她問杜淮北對良子了解多少。杜淮北說,都在一個單位上班,他還能少這五百塊錢嗎?妻說,哪天你見到良子催催,杜淮北說現(xiàn)在不跟他一個班了,不好見面,等哪天見了良子,肯定得問他。
一個月后,杜淮北在井下見到了良子的班長,讓他捎話給良子趕緊還錢。班長一聽,當時瞪大了兩眼,問杜淮北啥時候的事。
聽說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,班長一跺腳:“淮北,你太實在了,你咋能跟良子這種人攪合在一起,良子騙了你,他一個月前就辭工不干了,你自認倒霉吧。”
杜淮北不相信,趕到區(qū)里一問,果然如此,良子那次借錢是為了辦辭退手續(xù),現(xiàn)在區(qū)里、礦上連良子一分錢都沒有了。
杜淮北惱羞成怒,氣得差點以頭撞墻。惱恨之余,杜淮北開始打聽良子的住處。
幾經(jīng)周折,杜淮北終于打聽到良子老家的地址在淮水縣古城鎮(zhèn)某村,跟他們單位一個叫王忠的工友鄰村。但是,杜淮北沒有去良子老家追要錢,他猜測良子以后會還錢的。
妻聽說此事后,一連幾天怨恨杜淮北。杜淮北自知理虧,任憑妻子說,也沒有理由反駁。
一年過去了,良子沒有還錢。
兩年過去了,良子還是沒有還錢。
……
時間像青山煤礦西邊運糧河里的河水,不緊不慢地向前流淌著,一直淌過了五年。
五年中,一想到此事,杜淮北心里就窩火,被騙的感覺讓他心里時時有一種無名火。
一次,單位那個跟良子鄰村的工友告訴杜淮北,說前不久回老家時見到了良子,良子現(xiàn)在混的很不好,他不正干,幾乎吃上頓沒下頓,說哪天帶杜淮北去問良子要錢。
杜淮北凄然一笑:“既然他都到這種地步了,能有錢還我嗎?”
那位工友義憤填膺地說:“你把他家的彩電抱來也行。反正不能白白借給他五百塊錢!”
杜淮北淡淡地說:“他不仁,咱不能不義,畢竟在一起工作過幾年,咋能為了五百塊錢而趕盡殺絕呢?”
一年后的一個秋天,杜淮北到淮海市辦事,下午乘公共汽車返礦。半路上,杜淮北在座位上瞇瞪了一會,就在他即將進入酣睡之態(tài)時,猛然被一陣喊叫聲驚醒。
杜淮北揉揉眼睛,看見幾名乘客正扯著一個人,聽了幾秒鐘才明白,那人原來是扒手,想在車上扒竊,沒想到還沒得手便被當場抓獲。幾個人在車上狹小的空間,現(xiàn)場對扒手進行了拳打腳踢。
杜淮北心說:“活該,這種人就該揍!”
末了,幾個人要把扒手送當?shù)嘏沙鏊?。扒手一個聽說要進派出所,立即求饒,而且?guī)е耷弧?
杜淮北一聽,愣了:“聲音咋這么耳熟。”
好奇心驅(qū)使杜淮北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,仔細一看,杜淮北差點叫了起來,扒手不是別人,正是騙了杜淮北五百塊錢而消失了五年之久的良子。
一見到良子,五年來被騙的屈辱像火山一樣爆發(fā)了,杜淮北恨不能立即沖上前去,狠狠地扇良子一耳光,然后再踢幾腳,最后把他身上的錢全部掏出來。
然而,幾秒鐘后,當杜淮北的目光無意間跟良子的目光相碰時,杜淮北的怒火慢慢熄滅了,他看到了良子的無奈,往昔在一起工作的情形像閃電一樣在腦海里一閃而過。 杜淮北走了過去:“大家聽我說幾句,這是我以前的工友,懇請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,別把他送到派出所……”
在人們驚異和良子驚詫的目光下,杜淮北掏出身上僅有的一百塊錢遞給良子:“良子,我就這一百塊錢了,你拿著,回去后好好生活,以后千萬別再這樣了。如果家里有啥困難,寫信告訴我,多了咱沒有,千兒八百的,還是能拿得出……”
三年后,杜淮北收到一封來自淮河縣古城鎮(zhèn)的信,同時還有一張一千元的匯款單,匯款人一欄赫然寫著:良子。
杜淮北懷著復雜的心情拆開良子的信:淮北哥,那年借你五百塊錢一直沒還,也沒打算還你。三年前在車上扒竊被發(fā)現(xiàn),差點進了派出所,多虧你出面解圍,又給我一百塊錢。當時,我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鉆進去?;氐郊乙院?,我用你給的一百塊錢做本錢,干起了販青菜的生意,一年后,我買了摩托三輪車,現(xiàn)在做水果生意,家里剛蓋了兩層樓房,還有一些存款。借你的錢如數(shù)還上,剩下的算是利息,請一定收下。等段時間我到礦上去,咱弟倆得端兩杯……
本網(wǎng)特約記者:蔡進步 安徽淮北桃園煤礦綜采二區(q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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